第35章 逢阵相刑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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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也难怪中土神洲的兵家武庙,一直想要让高础去那边精深此道造诣,不必急于赶赴战场。

    只不过这种本命神通,修习起来门槛很高,施展起来更是禁忌重重,高础付出的代价,与她“点兵点将”的规模挂钩。

    她如今才是金丹,毕竟道力有限。但是等她成为元婴,上五境……高础之于战场,只会越来越关键,她甚至有机会成为一场惨烈大战的胜负手。

    两座天下的硬碰硬,蛮荒需要更多的雨笼们。

    浩然同样需要类似高础这样的“棋局无理手”。

    高础无法反驳这位君子的理由,她神色黯然,只是心中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罗国钰微笑道:“打仗嘛,总会死人的。今天可以是横渠书院的罗国钰,将来某天说不定就是也成为书院君子的高础了。但是,你至少今天不能死,必须晚点死。最好是不用死。”

    高础默然。

    陈平安缩地山河,提剑来到原先一根大纛矗立之地,一剑随意斩开那座远古雷部别院旧址的层层禁制,将那铁枪从阵法中拽出,伸手抹掉上边的残余道法,再使劲一挥袖子,远远抛向山巅那边,物归原主。

    铁枪破空,有风雷声。

    好像鸠占鹊巢反客为主的“新隐官”,站在本该是主将军帐所在的妖族大军腹地,附近妖族急忙避让,急哄哄撤退。

    朱厌大骂一句“倒行逆施之徒”,拎起长棍,一棍朝那去若箭矢的铁枪挥出。

    剑光又起,将那长棍砸出的罡气撞碎。

    朱厌一击不成,并未急于下场与那小子放对。

    这头搬山之属的老祖宗,瞥了眼对面那座大门的新妆,见她还在秘密布阵,便收回长棍。

    山巅,郭金仙赶忙探臂,伸手去接那杆铁枪,临近此山之时,长枪速度已经放缓许多,等到郭金仙五指抓住枪杆,身形仍是后退数步,这位远游境武夫蓦然满脸涨红,闷喝一声,这才停下脚步。他心中惊骇,好大劲道,长枪差点脱手。

    郭金仙接住长枪之时,便有一个温醇嗓音响起,说了两句话。

    第一句话,“连本带利归还郭将军。”

    分明是那女冠试图将铁枪摧毁,只因为半途而废,反而变作了一场提升品秩的炼化。

    郭金仙大笑不已,隐官做事确实爽利!

    第二句,“晚辈谢过皑皑洲丁真人救命之举。”

    丁遨游心情激荡,抚须而笑,“隐官哪里需要丁某人救命。”

    罗国钰笑着提醒道:“好像隐官听不见丁国师说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丁遨游只是自顾自乐呵,同道中人,会心不远。

    青年皇帝心中感叹不已,年轻隐官能有今日成就,绝不是一句“命好”或是“命硬”能够解释全部的。

    也难怪丁遨游如此心中快意,“真人”一词,不是一种山上道友间的最大认可?

    “皑皑洲”,不更是丁遨游心结所在?

    一句话,便胜过面对面交谈的千言万语。

    早年浩然道场如官场,各类庆典层出不穷,相互间花团锦簇的虚言矫饰,客套寒暄,都是人情往来,谁会当真。

    但是谁会觉得当下还在敌军腹地的年轻隐官,是在跟丁遨游说什么客气话?

    云纹王朝皇帝叶瀑,这次也跟随新王座新妆一起赶赴此地。

    他身边站立着女子国师白刃,她腰间佩刀,是一位极为年轻的止境武夫。

    王朝大几十万精锐,倾巢而出,都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悬空渡船上边了。

    先前一拨剑修过境,途径京城,做派之低劣,行径之无耻,简直比做惯了强取豪夺的朱厌之流更加令人发指。

    将整座玉版城洗劫一空,皇室的,公家的国库,私人的秘藏,全都没有放过。

    贼不走空!

    被叶瀑视为镇国之宝的十二把飞剑和那珊瑚剑架,就都被为首之人席卷而空。

    白刃密语道:“陛下,我想出阵,与那陈贼厮杀一场。”

    扬名蛮荒,在此一举。

    即便身死,在所不惜。

    叶瀑以心声直截了当提醒一句:“你尚未跻身神到一层,何必自取其辱。”

    大概是觉得这番言语过于刺耳,叶瀑补了一句,“与隐官有深仇大恨的,何止是你我,急什么。”

    白刃脸色焦躁,仍是压下心头恨意,没有抽刀下场。

    确实,出自托月山的新妆只会比他们更恨隐官。

    阵师新妆在以瞒天过海的神通,紧锣密鼓布阵之余,还在小心提防一个人。

    郑居中。

    听说近期郑居中在蛮荒南方地界游走,目的不明。

    受命于斐然他们这拨王座,不情不愿前去打探消息的两位妖族修士,都是极为擅长隐匿和遁法的上五境,最终他们自己都没了消息。

    至于他们是被郑居中察觉踪迹,顺手做掉了,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敢去触霉头,只是故意绕路,行在半途,之后就遮蔽了天机,找秘境躲藏起来……绯妃他们也无法深究。

    一场山巅议事,朱厌对此暴跳如雷,只是埋怨绯妃他们为何做事不牢靠,不肯让俩废物动身之前,分别立下毒誓,再交出一二件与大道根本息息相关的把柄给他们,

    白泽就让大发雷霆的朱厌亲自去确定郑居中的行踪,以及问出郑居中游历蛮荒的意图,这位搬山老祖便愤愤然不再言语。

    好在不用他们一直猜测下去,很快斐然这边就通过道侣晷刻,得到了一个确切消息。

    他郑居中接下来会跟当初十万大山的之祠前辈一样选择,浩然蛮荒两不偏帮。

    但是如果谁觉得他在蛮荒行走,四处云游,坏了规矩,碍了谁的眼,当然也可以寻他麻烦。

   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
    女冠柔荑突然间惊喜万分,王制果然未死!

    王制和柔荑联手请神降真于战场的那个“陈平安”。

    先前被那条剑光刺穿倒地不起,此刻已经重新站起身,“他”拥有一双金色眼眸,轻轻转动脖子,胸口处被长剑捅穿的窟窿已经自行缝补,内里并无脏腑,而是无数飘拂的金色丝线,疯狂蠕动,他就像是一尊由金丝编制而成的淫祠神灵。

    他望向那个不远处的“真迹陈平安”,沙哑开口道:“姓陈的,你误我合道两次了。”

    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蛮荒道友们,自顾自笑道:“呵,不共戴天之仇,不过如此了。”

    轻轻晃动肩头,幻化出一身金色法袍,他再脚尖拧转,一双“布鞋”尽碎。

    最终变成了王制的容貌,却保留了这副“赝品金身”的全部实力。武学的,修士的。

    先前那杆被斩成数截大纛,轰然倒地于战场,此刻也重新凝为一把金色大戟,被王制攥在手中。

    王制骤然间神色剧变,“一境?!”

    陈平安那些本命飞剑何在?是已经毁于那场天地通?被迫走了一条彻头彻尾的武道之路?

    难道说自己与柔荑机关算尽,就只是摹拓出这么个劣质货色?

    对面。

    陈平安默不作声,只是微笑抬臂,右手持剑横在身前,左手双指并拢,轻轻一敲剑尖。

    剑尖微微颤抖,剑光如秋泓莹然荡漾,好像整座天地都随之摇晃起来。

    身陷贼窟,杀贼而已。

    逢阵相刑,天经地义。

    一道道身影飘然落在山巅栏杆之上,一线排开,总计十二位。

    是大骊地支。

    唯一一位女子武夫,单独出阵,只见周海镜悬佩双刀,身穿彩甲,手持长枪,身形上举。

    之后是曹慈,凭栏而立,确实玉树临风。

    然后是两位年轻女子,一个扎丸子头发髻,武夫裴钱。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女姿容,此刻蹲在栏杆上边,剑修郭竹酒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在山巅与悬空大门之外的战场边缘,地面出现了三位好像暂时阵营不明的看客。

    白帝城阍者郑旦,在大骊京城地界现身过的青裙女子。居中者郑居中。

      
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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